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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科幻小说 | 麻将与生命|焦点热闻

2023-06-13 11:08:51   来源:哔哩哔哩    

麻将与生命

老吉普车的车门被人拉开,林川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了下来。身后的车门随即砰的一声合了起来,林川跳动的心脏也猛地跟着紧缩了一下。他不敢回头去看,他怕自己回头的那一刻,这辆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扒出来的充公车就彻底寿终正寝了。


【资料图】

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林川并不喜欢这种味道,在对策组中这种味道被视为低下的,不入流的,令人作呕的代表,但讽刺的是自己接触最多的却就是这种味道。

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含在嘴里。林川并没有点燃,他不会吸烟。他含着烟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样会让他显得更不好惹一点儿,这是以往的教训教会他的。

“组长,警力已经布置好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向他说道。

“嗯。”林川应了一声,他知道羽悦的能力,所以他不需要去问额外的事。

“这个巷子的出入口都被封锁了,人员也都已经疏散完毕,只是......”羽悦的声音小了下去。

“只是?”

“有一个人没有从那里出来,除了那个可疑分子之外。”羽悦有些愧疚的说。身为危机处理与群众疏散的负责人,让可疑分子手中握有人质这种事,是自己的失职。

“嗯......”林川扶着额头的手,滑下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这不怪你......”林川打量着这个地方的建筑物。脱落的墙皮,随处可见的裂缝,以及点缀楼体的青苔无一不在说明这里岁月的古老。自己的工作说得好听点叫危机对策应对处理,说的直白点就是炮灰而已,不过如果不是炮灰的话,这个位置,自己恐怕是坐不上来的吧?林川嗤笑了一下。

“走吧,先去看看情况,让他们待命。”林川叼着没有点燃的烟走进了小巷里。

“是。”跟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后,羽悦小跑着跟上了先走的林川。

踢开躺在路中间的零散酒瓶,林川对这里的印象变得更差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烟火味变得更加浓郁了,其中更夹杂着微生物发酵的酸败味,以及各种难以区分的复杂味道。

两个组员拿着枪守在门的两侧,视线往上抬,林川看到门上不远的位置有一个招牌,烂的已经快不成样子了,但“麻将”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还好好的留在上面。

“组长。”两个组员保持着动作开口道。

“嘘!”林川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压低声音问道“里面怎么样?”

“一直没有动静,而且我们也没有看到有人。”两个组员低声说道。

“这个麻将馆分内外两间,我们这个位置看不到里面那间的情况。”羽悦补充着自己收集的资料。

“那就不太好办了啊......”林川咬着烟嘴,嘴里嘟囔道“还有其他入口吗?”

“没有,我们这里是唯一的入口。”羽悦摇了摇头说道。

随着羽悦的沉默,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林川咬着烟嘴盯着破烂的招牌久久没有动作,其余三人也默契的沉默不语,对他们来说,服从组长的命令就是自己工作的意义。

“里面总共有两个人,一个可能是人质是吧?”林川向羽悦确认道。

“是的......”羽悦眼神复杂的看着林川说道。

“那就好办了,直接进去吧。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要是听到枪声的话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冲进来。”林川说完提着枪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羽悦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拿着枪默默地跟着林川进入了麻将馆。

其实对林川而言,人质的安全并不是最首要的,对策组成立的意义是为了解决那些可能引起社会动荡,甚至分裂的危机事件。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现在已经顾不上普通人质的安危了,社会的平静表面之下隐藏着的是汹涌暗浪,随时都有可能撕裂这个一触即溃的世界。

林川觉得这个社会,整个世界都已经偏离正轨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社会中的主流风潮不再是探索与求知,转而吹起了浮华与享乐的季风,人们失去了对人生的希望与乐趣。整个社会无比浮躁,就像是在大海上漂泊的一块木板,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浪拖入海底。

麻将馆由一道隔墙分为了内外两侧,林川猫着腰小心的穿行在自动麻将桌的林海里,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以免惊动里面的那个可疑分子。人们逃跑时弄乱的桌椅增加了林川前进的难度,而且空气中的那股烟火味包围着林川的鼻腔,肆无忌惮的冲撞着他的神经。艰难的穿过桌海之后,林川紧紧的将后背贴在墙上,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从隔墙的一边缓缓地往里面看去。

有着跟这边差不多的空间的另一侧,只有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站立着,他背对着林川立在麻将桌旁,手在桌子上拨弄着。视线继续在空间中搜索着,在房间的角落里林川发现了那个可能是人质的大叔,大叔闭着眼睛坐靠在墙角,他那略微凸起的将军肚随着呼吸忽上忽下。

妈的,这时候竟然还能睡得着!林川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组长,怎么办?”跟上来的羽悦低声问道。

“周围的人都疏散完了是吧?”林川再次确认,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某些爆炸造成大量人员死亡。一个两个还能压下去,但大范围的事故可就搞不定了,到时候不光是自己,整个对策组的成员都会受到牵连。

“安全范围内的人员已全部疏散完毕。”

“嗯。”羽悦的肯定让林川稍稍安心下来,“等会我先上,你随后。”

“是。”

“两位,不如进来跟我打一局吧。”

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让林川一愣,一种犹如在黑暗中迷路的恐惧感爬上了他的肩头,立刻转身扶稳枪口对着那个站在麻将桌旁的人影,但之前还在那里的人影此时却不知所踪。从额头流下的一滴汗水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微风一吹,冰凉刺骨。

林川和羽悦俩人互为犄角端着枪慢慢走进了隔墙的另一侧,墙角大叔的呼声更加清晰的钻进了林川的耳朵里。

“俩......

这次的声音刚在羽悦的脑海里出现就突然中断了,与此同时羽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等她回过头去看的时候,看到了对她来说难以置信的一幕。

一颗子弹卡在半空中,纹丝不动,就像是嵌在了透明的玻璃板中,随后这颗子弹从弹头的位置开始,就像是数据擦除一样,构成它的物质渐渐脱离主体,飘散在子弹附近,然后逐渐的消失,到它完全消失为止也没有用完一秒,但羽悦却觉得这一秒就像一辈子那么长。

子弹消失后,在一台麻将桌的旁边一个人影逐渐出现,说是逐渐出现是因为这个人影就像是在加载模型一样,由一堆马赛克般的像素逐渐增加分辨率最后慢慢清晰起来,那团马赛克最终定型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你们有些失礼啊,即便是我也是知道这种事情并不礼貌哦。”

依旧是在脑海里直接响起的声音,但这次林川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举着枪的动作一直没有变化,微微抖动的手依然将准星保持在要害位置,前提是那真的能算是要害,疯狂跳动的心脏让他头脑充血,大量投入到血液中的肾上腺素迫使他自己冷静下来。

一个光点突然从半空中向林川他们飞来,速度不快,很容易就能躲开,林川拉着羽悦离开了光点的前进路线,看着它直直的飘向墙角,在接触到墙体的那一刻光点突然扭曲起来,然后一个人头大的空洞留在了原来的墙体上。林川感觉自己浑身发凉,刚才要是没躲开的话,消失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了。

那个中年人直直的盯着林川两人,两人被他盯得浑身发麻。林川看到空间出现了一阵扭曲,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之前扭曲的地方再次出现了一个光球,不大,最多也就只有拳头大小,但它表面喷出又回落的无数弧光让林川心惊不已,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威胁。

“作为道歉,跟我玩一玩吧,不然光点爆炸的话,可不好处理哦”

“会……怎样?”林川皱着眉头问道。

嗯,最起码这颗星会消失吧。

“星?什么星?星球?地球吗?”林川脑子嗡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他丝毫不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毕竟对一个能凭空抹去子弹,造出光球的东西,自己能怎么去质疑呢。虽然平时一直觉得这糟糕的世界毁灭掉算了,但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又这么慌乱呢。

林川的余光看到了羽悦惊讶的脸,强压下脑中的胡思乱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赶紧坐下来跟我玩一局我新发现的这种游戏吧。”

虽然是催促,但林川并没有在语气中感受到怒气,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不少。

“你是什么人......不对,你......是什么?”林川斟酌着用词开口问道。

“我?嗯......应该算是你们的前辈吧,用你们的话说的话。至少在这个宇宙中,在这个生命体系里,我可以这么说。”

“快点儿先坐下来嘛,那个家伙,你也过来。”

墙角的大叔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挠了挠他那半秃的脑袋,走到林川他们身边,坐在了麻将桌的一方位子上。林川看了中年人一眼,有些犹豫,中年大叔用他那张有些干瘪的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着林川,眼中满是孩子的期待。最终林川收起枪选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见到林川坐了下来,羽悦也收起装备坐在了剩下的那个位置上。

在原本位置的那个光球也随着移动到了麻将桌的正上方,它表面的弧光不断地喷出再落回,就像日冕一样充斥着光球的周围,美丽又恐怖。

“这些码起来的小方块可有意思了,明明都是一些随机的组合,但在一些既定规则的制约下,就变得非常有趣起来了。”

眼前的人明明没有张嘴,但声音却很好地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即便是林川,到现在也不得不接受这一极其异常的现状。隔墙外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想到之前子弹凭空消失的那一幕,再加上此刻悬浮在自己头顶能毁灭世界的光球,林川知道反抗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对方根本就不是人类,他的行为也完全无法用常理来推断,如果自己还想和羽悦离开这个地方的话,就目前来看,除了配合也别无选择了啊。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坐在这个最讨厌的地方啊。”林川小声嘟囔道。因为父母的原因林川小时候整天泡在麻将馆里,那种嘈杂感,烟火气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也正因为如此林川才更加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地方。

“我并不怎么会打麻将......”羽悦声音弱弱的开口。

“没关系,没关系,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我就是想亲自体验一下,不用在意的啦。”

“离开?”林川听到了他比较关心的字眼。

“嗯,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的,对我们这种非物质体的生命而言,调用恒能维持形态也并不容易。”

恒能?尽是一些听不懂的字眼,林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对语言理解不到位的原因,但既然他说了很快就会离开,那只要陪到那个时候,这次的任务也就能算完成了吧。最起码,命应该能保住吧。

“那么开始吧。”

在这句话说完后,林川开始了自己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麻将之旅。

两枚骰子舞动着华丽的舞步,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地舞动着,随着它们停下自己的脚步,几家的顺序也随之明朗起来。

“哦,我是庄家啊。”

听到对门说出庄家宣言,林川一边按顺时针的顺序依次动手抓俩墩牌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牌墙。对门的中年大叔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手法抓着自己的俩墩牌。林川觉得他的样子比起自己更像新手,是那种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完全是一张白板的状态。

这种纯粹感让他想起了星空。

林川也觉得自己很奇怪,竟然会想到与现在毫无关系的星空,但其实林川知道这两者并不是毫无关系。让麻将与星空联系起来的,是无数次在黑夜中一起回家的父母。那个时候牵着父母的双手,什么也不用想,就这样仰着头望着夜空,眼中除了漫天的恒星以外,再也没有他物,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无言的星星与自己,那种辽阔感带来的是难以言语的宁静。如果那样的生活能永恒持续下去的话,或许会很美好吧,毕竟那时的自己什么也不懂啊。

庄家跳牌之后,其他三家依次各抓一张牌,庄家十四张,闲家十三张牌的开局也就算是完成了。

林川将自己面前的牌按顺序码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的关系,幸运女神似乎很照顾他,基本上都是萬字牌,而且已经有两个刻子凑齐了。林川觉得自己这样的开场不错,或许能占到先机。

比起林川的从容,羽悦这里就有些手忙脚乱了,从来没有摸过牌的她将自己的牌分成几堆,相同花色的牌放在一起,其他的放在一边,零零散散就像是在摆摊卖货的小贩一样。

作为庄家的中年大叔,虽然也是第一次摸牌,但他的生疏中却满含着轻车熟路,你能一眼看出他是个新手,但第二眼看过去,你却发现你看不透了。笨拙的取牌方式丝毫没有影响他熟练地摆牌技巧,手上动作停下来的那一刻,桌面上的牌墙也已经理好了。

“啊......

“这个是......是什么来着......啊,对了,天胡了!”

那个光球突然开始膨胀起来,表面的弧光也变得更加刺眼。

大叔脸上神采飞扬,明明是个成熟稳重的外表,却会露出那种有些幼稚的表情,在他身上总感觉有些违和。

膨胀的光球似乎跟大叔的情绪绑定在了一起,但还好的是大叔即时平静了下来,光球也缩回了原本的大小,不然林川可能就要在大叔的笑声中体验到离世的感觉了。

“什么?!”林川满脸的不可置信,随着庄家推倒牌墙,他看到了庄家浑然天成的牌型。

“怎么可能?!这可是将近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啊!!!”坐在林川下家的羽悦捂着嘴,虽然她没有打过麻将,但组内总会有这方面的能人,看他们打牌的时候,也能了解很多规则。

“哎嘿嘿。感觉麻将真的是神奇呢,即便技艺高超也会输,就算毫无章法也能赢,这种不安与期待交织的感觉,自得成此身以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嘛,再来再来,这样就结束的话,就太没趣了。”

林川在脑子嗡嗡的情况下,加入了洗牌的阵容中。

天胡这种事,林川一辈子也就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小时候,还有一次就是刚才。三十万分之一的概率,自己居然能再次遇到,该说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看着庄家那张跟表情很不协调的脸,林川看到他的身上正逐渐向外散发着一股不妙的气息,黑暗且纯粹,仿佛一个无底洞,能够吞噬任何胆敢靠近他的事物。

再次开局之后,林川拿了一手散牌,虽然三色都有,但却没有一个能凑成刻子。将牌更是没有,字牌也是零零散散。幸运女神抛弃了他。

“壹饼。”

随着庄家的出牌,头顶的光球也随之脉动起来。既是一种宣言,也是一种威胁。

一声宣言似的呐喊冲入了林川的脑海,之前的那个无底洞开始疯狂地向外膨胀,倾吐着曾经吞噬的一切,那种仿佛待在重力场旁的压迫感从庄家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茫然。

“东风。”

大叔作为下家打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牌。

“捌条。”

林川扔掉了一张也不靠的单张,从牌墩里摸了一张牌。

“贰萬。”

羽悦神色默然的将自己面前的牌打了出去,从牌墩里摸了一张牌放入了自己面前的摊位中。

第一巡就此结束。

以前林川听父母跟别人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场风的存在。这是一种看不见且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东西,亦或者只是赌徒的一厢情愿,但林川现在觉得那种东西或许真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庄家身上,林川看到了或者说感受到了一种他从未领略过的气场,仿佛鸿蒙初开,天地伊始般辽阔高远。除了以宇宙类比,林川根本找不到其他形容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唯有那种远离人的描述才能较为准确的表现祂的存在。

牌局初开,四人的战况逐渐有些胶着,桌面上各家的弃牌没有几张,但林川却一直随摸随打,总是摸不到有效牌,面前的牌墙零零散散,就像是一处荒野,没有一丝生机,相比于庄家身后的无垠宇宙,自己则像是地球上小如微尘的点,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吃。”

羽悦拿走了林川刚打出的牌放在了一角,虽然算不上熟练,但基础的麻将规则羽悦还是明白的,吃掉上家的弃牌后,羽悦从自己的几堆牌中挑了一个打了出去。

“贰饼。”

庄家将自己手中多余的牌扔进了牌河,这种在规则制约下的随机组合让他非常受用,他觉得即便是宇宙中的原子排列也莫过于此,真没想到这种无比初始的生命竟然能创造出这么有趣的游戏。

“感觉上,你们的生命进化之旅就像是这牌局一样,向着一个目标进发,在随机的事件中保持自己的手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存在,不知道你们能走到哪一步呢?”

“肆条。”秃头大叔打出了一张牌。

八萬!林川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张开了,如庄家所说的一样初始浓汤中的生命逐渐萌芽,一潭死水的牌局总算迎来了一丝希望。虽然还差的很远,但总算凑出了一刻子,而且现在牌局尚早,只要继续这样稳妥的前进下去,一切都是有可能的,毕竟麻将本来就是一个高手也会输初者亦能赢的概率游戏啊。

几巡之后。

林川现在已经凑齐了俩刻子,等陆捌饼做下一个刻子,将牌是东风,还有壹陆条散着。

“柒饼。”

“杠!”

庄家毫不留情的杠牌中断了牌桌上逐渐向林川靠拢的势头,他身后的宇宙不断闪烁,一颗又一颗的流星不断划过,每一颗都冲着林川身后的生命而去。

与此同时上方的光球也似乎在慢慢膨胀,林川能感觉到它比开始的时候大了不少,每当庄家在牌桌上占据上风,它就如同领土扩张般紧随其后,打到最后如果输了的话,自己以及羽悦可能会被直接吞噬吧。

一想到这里,林川就变得更加焦虑,自己与庄家之间并不是那种普通打牌的牌友,而是代表着各自立场的双方。自己背后站立着的是地球上所有的生命,对方背后则是一望无际的宇宙,这不单单是牌桌的较量,更是生命对宇宙的挑战。输赢左右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死,自己不能输,无论是为地球,还是为了自己。

对家的杠牌宣言让林川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本长势正旺的生命树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拦腰折断,之前苦心积累的所有优势荡然无存,如同地球上的进化一般,没有希望。林川苦寻的一刻子再也凑不齐了。

全身犹如泄了气一般,顿时变得软趴趴的,一种对生命永无出路的绝望感随着庄家背后宇宙的扩张而弥漫开来。林川突然觉得自己赢不了了,地球的生命体系根本没有出路,就像如今的人类一样没有希望。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偶然的生机让他艰难的推进到了现在,本来以为能够这样繁盛下去,却被流星撞击般的意外堵死了曾经的可能性。其他三人的牌型基本已经成型,牌桌上的弃牌也已过半,后半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摸到的是西风。

“捌饼。”林川将凑不成刻子的废牌扔进了牌河,重整旗鼓。

“伍条。”

“碰!”

庄家再次副露。

头顶上的光球不断地压迫着林川的神经,每当庄家前进一步,自己就会下意识的将头往下低的更深一点,这种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巡下来,林川发现自己不得不面临一个抉择。之前的几次摸牌让他凑齐了三元牌以及风牌中的三张,现在牌面上是柒捌玖萬,壹贰饼,壹陆柒条,东西北风,中发白。是继续稳妥以求重凑刻子,还是放手一搏干一票大的。

老实说比起放手一搏,林川更倾向于稳妥前进,这是多年的性格使然,人类或者说生命本就如此。未知意味着风险,风险意味着失败,在生命的进化路途上失败也就意味着死亡,所以生命是习惯于妥协的。

但坐上这个牌桌之后,林川不想在继续那样妥协下去了,老实说牌桌比人生刺激多了,大输与大赢,绝望与希望不过在几巡之间,这种极短时间内的极大反差让人欲罢不能,他向别人妥协了一辈子,至少,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想要向着可能性前进。

“柒萬!”拆掉了仅存的刻子,林川身后本已衰落的生命树再次站了起来,为林川抵挡着来自上方的压迫。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川觉得庄家身上的那种威压感变得越来越弱了,虽然还是有一种辽阔宇宙般的无垠感,但林川所感受到的茫然消失了。

“伍萬。”羽悦打出了自己刚摸到的牌,她感觉组长刚才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组长似乎更有魅力了,虽然本来就很有魅力就是了,但这种,跟他以前的体贴不同......

“玖萬。”庄家依旧无言的默默打出自己的牌,他在精心组合着自己的牌型,就像是在为大分子动手术一样,小心的替换着内部的原子种类,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工程师的细腻。

随着庄家的保守,头顶的光球也停止了扩张,稳固着自己的存在。

“东风。”秃头大叔目光呆滞的打出了刚摸到的牌,真不知道他是一直就是这样,还是打牌打成这样的。

“捌萬。”林川收起了摸到的壹萬,将剩余的孤牌打了出去,背后地球上的生命体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向宇宙挑战。

几家轮换着打牌摸牌的动作,整个麻将馆内只有牌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到处回荡,几巡下来倒是没有人鸣牌。

庄家身后的气场宇宙依旧保持着辽阔无边的意境,与之相对的林川身后的地球也再次重焕生机,一步步从初始浓汤中走来,拥有过时间长河的繁荣,经历过意外,此刻再次重来。

林川现在凑齐了壹玖萬,壹玖饼,壹柒条,四风三元牌。

羽悦凑到了三刻子,一将牌,虽然牌桌上小山一样堆放着刻子与将牌,但羽悦嘴角却有着笑容。

庄家俩副露。

大叔则是完全不知道在干嘛,他就像是在凑人头一样,自顾自的打牌摸牌。

捌条!可惜不是玖条,林川有些遗憾,随手打出了另一张牌。

“柒条。”

“碰!听牌。”

庄家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再次席转而来,他身后的无边宇宙中仿佛有流星划过,直冲着林川而来,想要将再次萌发的生命扼杀在摇篮中。

头顶的光球经过多次的膨胀,此时几乎快要碰触到林川的头顶了,无数的弧光在半空中来回喷涌,只差一点就能接触到林川,而接触的那一刻,林川也就会变成一堆灰烬吧。

林川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受到了阻碍,额前渗出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滚落,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几立方米的小屋里,压抑,燥郁。

现在失败已经不再是失败了,对林川来说失败几乎就意味着终结,因为他此刻代表着的是身后地球上走到今天的所有生命。失败了的话,光球不仅会吞噬自己,也会继续扩大进而吞噬掉这个世界吧,毕竟对那个人来说这不过是像情绪变动般的小事罢了。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提醒着他此时的现状,身后的生命树开始颤抖,一种原地踏步的无望感渐渐涌上心头,如同现在的社会一样,一潭死水,甚至要比现在更加绝望。

心脏狠狠地紧了紧,林川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掉冷汗,只是听牌而已,手按在心口处这样安慰着自己。

又是几巡过去,那种初次站在人生路口的绝望感加深了。如同大部分人第一次扛起人生的担子一样,无助,迷茫充斥着林川的周边,让他摸牌的手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林川知道,再这样下去离流局没有几巡了,如果牌局没有变故,最终的结果基本上已经可以预见了,但自己一直不上牌,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运的脖子,整个牌桌的场风都在阻止着自己一样。

“陆饼。”

“碰!”羽悦的碰牌犹如恒星爆发般耀眼,点亮了一片死寂的天空,彻底改变了牌桌上的摸牌走势。

这次变故的结果就是,轮到林川的时候他终于摸到了自己苦等的那张玖条。侧眼看了羽悦一眼,两人对视一笑,林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啊,人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

“柒条。”扔出了最后一张孤牌,林川进入了听牌阶段,看着牌墙他突然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之前如过山车般动荡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了下来。

“贰萬。”

“肆条。”

“柒饼。”

“伍条。”

一巡毫无进展。

整个牌局再次进入了停滞期,没有人能够鸣牌,没有人能够和牌。就连庄家身后的宇宙也沉寂了下去,无数恒星开始熄灭,曾经热闹非凡的世界也失去了光彩。林川忽然觉得,对于生命而言,或许进化的尽头就是沦为热寂的燃料。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努力,人类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处呢?

又是一巡。

依旧是无效的一巡,林川感觉自己身后的生命似乎停止了脉动,没有了之前那种横冲直撞的势头,步入了停滞期,文明停止了进展,就像现在的社会一样,死水一滩。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又回到了这里,结果到头来自己还是逃不过这种逆来顺受的命运啊。

怎么可能啊!林川在心中呐喊着,好不容易才坚持下来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放手啊!!!没有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的吧!

“陆条。”

“伍条。”

“肆萬。”

“贰饼。”

“杠。”

嗯?大叔!原来你也会杠的啊,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陪打下去呢。林川在心里说道。

“发财。”

嗯!!!死寂的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原本看不到希望的进化之路因为一次意外的鸣牌再次破开了一个口子,阳光从那里照了进来,林川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碎成了渣子。

“胡......胡了。国......国士无双......”林川有些颤抖的说道,他身子一软,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随着林川的和牌,原本已经压迫到他头顶的光球猛地收缩回了一开始的样子,笼罩林川的压迫感彻底消失了。

“哦,挺厉害的嘛。”

庄家身后的宇宙突然浓缩,那种压迫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喜悦感。这种感觉林川有过,就像是看到自己培育的下属终于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种由内而外的喜悦。

把牌墙推倒的那一刻,林川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喜悦,那种种子破土而出的酣畅感荡漾在他的心头,这是一种他很多年没有领略到的感觉了。

“这一局打的很开心啊。虽然我自己倒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啦。不过能发现这种游戏真的是太好了。我想能创造出这种游戏的你们,一定能在宇宙的牌桌上打出一手好牌的,我期待着你们的进化树触摸到宇宙牌桌的那一天,到时候我一定会再跟你们打一次的。”

庄家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虽然很想跟你们一直打下去的,但他们在叫我了,而且恒能的维持也差不多到极限了,在这个空间中我们能存在的时间并不长,真是很可惜呢,但我想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在热寂开始之前。

明明只是概率点数的碰撞,但加入规则约束之后,竟然会变得如同造物般有趣呢。”

仿佛是在降低分辨率一样,从超清下降到高清进而滑落到标清,最后沦为像素小点彻底消失不见了。

林川和羽悦两人互相对视,目瞪口呆。

空荡荡的麻将馆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唯有烟火味在空气中飘荡,如果不是自己对面有着麻将堆砌,林川真的觉得自己刚才或许只是做梦,虽然是三个人做同一个梦。

良久,他们离开麻将桌带着昏过去的大叔离开了麻将馆。

守在门口的两人一脸惊奇的看着出来的三人。

“组长,你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这个是?人质?”

“刚进......”林川止住了话头,什么也没说。之前发生的一切或许只是幻觉,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不论是什么,林川知道的是,自己已经不同了。

羽悦也很默契的闭口不谈,服从组长的命令,就是组员的工作啊。

坐在老旧的吉普车上,林川回头看着这个自己或许还会再来的地方。从裂缝中扎根生长出来的柳树,在阳光下摇曳着枝条,点缀在楼体间的青苔青翠欲滴,不时飞过的小鸟为这幅静景增添了动感。

林川知道之前的和牌其实是一次意外,自己与羽悦共同努力的局面并不能让自己突破庄家的封锁,如果不是秃头大叔意外的杠牌,牌局最终很有可能会以流局收场。

林川抬起头看着这幅自然的画作,思绪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牌桌如此,生命亦如此,没有那次意外,人类或许到现在还在逃避着天敌的捕食,而文明或许会由其他生物接手吧!

无论是自己还是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几十亿年前,那一锅浓汤中的一个小点演化而来的,有过繁荣,也经历过意外,一路悠悠荡荡前进到今天。

对那个未知的生命体来说,生命,或者说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生命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或许生命尽头等着它的只有热寂,或许人类根本看不到它的尽头,但是这并不妨碍生命本身对它的未来进行思考,未来到底会是什么呢?

真是期待啊。

至于上司那里的述职就随便糊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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